全面二孩离自主生育有多远？

全面二孩离自主生育有多远？

------2015年11月6日晚在微信群讲座上的发言

何亚福

大家晚上好！首先要感谢@Sissi青菜 的热情邀请、@叙黎 的主持以及大家的参与。虽然我以前在新浪、网易和腾讯都做过在线访谈，但这是第一次在微信群做访谈或讲座。这次讲座的题目是《全面二胎离自主生育有多远？》。我讲半小时，然后回答网友们提问半小时，欢迎大家踊跃提问。

先从题目讲起。“全面二胎”，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，就是允许一对夫妇生二胎。但卫计委说，“全面二孩”不是“全面二胎”，也就是说，如果第一胎是双胞胎或多胞胎，就不能生二胎了。虽然五中全会决定全面放开二孩，但全面二孩政策仍然是限制生育，仍然没有实现自主生育。那么“自主生育”是什么意思呢？自主生育就是：一对夫妇生多少个孩子、何时生孩子，由这对夫妇自主决定，而不是由计生部门或其他任何政府部门来决定。

出台全面二孩政策之后，许多夫妇的生育意愿得到满足，他们可能不愿意继续为推动人口政策改革而努力。但我希望我们能够继续努力，不能满足于全面二孩政策。尽管我并不想生三孩，但自主生育是人的基本权利。

自主生育的对立面就是计划生育。这里有必要说明一点：本来，在国际上，计划生育的原本意思是“家庭计划”，也就是由家庭来计划生孩子的事情。家庭计划机构所要做的，主要是为育龄夫妇提供避孕和生育健康的指导和帮助，也就是服务性质的，而不是强制性质的。但在中国，计划生育变成由政府来规定一个家庭最多只能生多少个孩子，这就变成强制了。由于中国实行的是强制计划生育，所以，如果没有特别说明，我在使用“计划生育”这个词的时候都是指强制计划生育。

我从2003年开始在网上发表反对计划生育的文章，至今已经有12年了，写了800多篇文章。本来，在我看来，计划生育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，不需要写那么多文章来批判它。就好象说“吃饭比吃屎好”一样，不需要长篇大论地去论证。但很遗憾，在中国，支持计划生育的人还真不少，支持计划生育的理由千奇百怪。所以，我需要不断地写文章来反驳计划生育的各种理由。

支持计划生育的一个理由是，如果没有计划生育，人口会不断增长下去，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。真的是这样吗？其实，世界上除了中国以外，99%以上的国家都不实行强制计划生育。全球各地的人们生育率不断下降。发展中国家的总和生育率从6.2，发达国家的总和生育率从2.8。如今，人类面临的新威胁不是人口过多，而是由于生育率下降导致的人口老龄化。

支持计划生育的另一个理由是，减少人口有利于提高生活水平。但事实上，一个国家是否富裕，与这个国家的面积大小或人口多少并没有必然的联系。从世界各国人均GDP排名可以看出：排在前面的既有地广人稀的国家，也有地狭人稠的国家。

当然，计生支持者的“理由”还有很多，其中的许多“理由”，我在《人口危局》一书中分析过。由于时间所限，今晚不可能详细列举分析。

为什么应该实行自主生育？这是因为，一对夫妇应该有多少个孩子，只有这对夫妇自己才最有发言权。世间上所有的人之中，没有谁比孩子的父母更疼爱、更关心自己的孩子。孩子是由孩子的父母抚养大的，不是由政府抚养大的。因此，政府不应规定一对夫妇生多少个孩子。

有一位网友说：“有些父母养不起这么多孩子，偏要生这么多孩子。不实行计划生育怎么行？”这位网友支持计划生育，理由是有些父母不知道自己应该生多少个孩子，因此要由政府来决定这些父母应该生多少个孩子。难道这位网友认为：政府（具体地说是政府官员）比孩子的父母更关心、更爱护孩子？难道孩子不是由父母养大的，而是由政府养大的？

有一首歌叫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，歌颂了母爱的伟大。当然，我认为歌名改为《世上只有爸爸妈妈最好》就更全面了。前几年，有一位不符合计生政策而生了二胎的北京网友在我的博客留言说：“父母为了孩子，连生命都愿奉献，还怕罚款？”试问人世间，有什么感情比得上父爱和母爱？

近年来，我收到许多网友的邮件，他（她）们告诉我，自己不符合计生政策生了二胎，被征收了巨额的“社会抚养费”，有的还被开除公职，但他（她）们都不后悔生了二胎，他（她）们认为，孩子是家庭的无价之宝，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。

自主生育的理论认为，一对夫妇应该有多少个孩子，只有这对夫妇自己才最有发言权。孩子究竟是家庭的福利还是负担，只能由这个家庭来确定，外人根本无从进行计算。世间上所有的人之中，没有谁比孩子的父母更疼爱、更关心自己的孩子。父母把孩子生下来，不是为了让孩子受苦才让孩子来到这个世间的。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，如果一个人明知养不活孩子，那么除非他（她）不懂得避孕，否则他（她）决不会让孩子生下来。所以，不要企图代替别人来决定他们应该生多少个孩子。

不错，世上也有极少数的父母是不称职的，他们养不起这么多孩子，却还要生这么多孩子。但这主要是因为他们不懂得避孕的缘故。那么，只需要为他们提供指导性的避孕服务和帮助，以减少非意愿的怀孕，但不应强迫。假如以极少数不称职的父母为借口而实行计划生育，那么按照这种逻辑，也完全可以实行“计划吃饭”，由政府来规定每个人应该吃多少饭，因为世上毕竟也有极少数人不懂得自己应该吃多少饭才合适。

那么计划生育会带来什么负面效应呢？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到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：

经济学家会看到，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是加速了老龄化进程，而严重的老龄化将导致经济衰退。有人认为，发达国家没有实行过强制计划生育，也进入老龄化社会了，所以人口老龄化是正常现象。但事实上，发达国家采取各种措施力求提升生育率从而缓解老龄化进程，而中国则限制生育从而加速了老龄化进程。

社会学家会看到，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是性别比失衡，大量光棍会给社会带来一系列不稳定因素。计生委说性别比失衡的原因是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。然而，如果没有计划生育，尽管仍然存在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，但人们生男孩的愿望可以通过多生来实现。由于计划生育政策限制了夫妇自由选择生多少个孩子，于是，在强烈的性别偏好和限制子女数量的双重压力下，就出现了对胎儿性别的人为干预。

教育学家会看到，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是降低了人口素质。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：（1）现在我国婴儿出生缺陷率比较高，造成这种现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，一些计划外怀孕的妇女为了避免被计生部门发现而东躲西藏、担惊受怕，母婴得不到良好的营养。（2）一些生二胎的家庭本来是有能力使两个孩子都受到良好的教育，但由于生二胎被计生部门征收了巨额的“社会抚养费”，导致这些家庭陷入困境，孩子的教育也受到严重的影响。（3）计划生育将大量的行政资源用于人口数量的控制，因此挤占了本可以用于提高人口素质的资源。如果把花在计划生育上的人力物力改为花在贫困地区的教育上，无疑更有利于人口素质的提高。

法学家会看到，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是破坏了法制。计生部门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过程中存在很多违法现象，例如强制结扎，非法拘禁“超生”夫妇。在许多地方，如果“超生”夫妇没有缴纳“社会抚养费”，计生办不开证明，“超生”孩子就不能上户口，这种做法显然是违反中国《国籍法》和《户口登记管理条例》的。

政治家会看到，计划生育的负面效应是导致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比例持续下降，从而影响到国际政治格局。1980年，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22%，现在中国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18.9%。按照联合国2010年《世界人口前景》低方案的预测，中国人口到2045年下降至12亿，2060年下降至10亿，到2100年下降至5亿。而到2100年，世界人口可能达到100亿，也就是说，届时中国人口可能仅占世界人口的5%。

此外，计划生育还助长了对生命的漠视。妊娠中期和晚期的胎儿已具备人的基本特征，这些胎儿的生命权理应得到保护。但在计生工作中，大月份引产事件时有发生。对胎儿生命的漠视，必然助长了对同胞生命的漠视。

关于从什么角度反对计划生育。有些人从国家、民族的角度来反对计划生育，认为计划生育损害了国家、民族的利益；有些人从生育权的角度反对计划生育，认为计划生育侵犯了公民的生育权。我认为，从这些角度反对计划生育，都有道理。事实上，计划生育既损害了国家、民族的利益，也损害了个人权利和个人利益。所以，既需要从国家、民族这种宏观的角度反对计划生育，也需要从个人权利这种微观的角度反对计划生育。事实上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，计划生育都是站不住脚的。

只要中国人没有自主生育的权利，中国就不是一个正常国家。当然，这并不是说中国人有自主生育的权利后，中国就是正常国家了。自主生育是正常国家的必要条件，但不是充分条件。

有人问我：“你认为中国的适度人口数量是多少？”我的回答是：我认为，每个家庭都有一个适度人口，这个适度人口只应由这个家庭来决定，只要每个家庭的人口都适度了，那么中国的适度人口数量也就达到了。

热点问答

网友：现有体制下也可以改变计划生育政策么？

何亚福：现有体制下也可以改变计划生育政策。要知道，就连朝鲜、古巴这些奇葩国家都没有计划生育。

网友：你是否赞成鼓励生育？

何亚福：在一般情况下，我的基本理念是完全自主生育，生多生少不奖不罚。但在生育率远远低于更替水平的情况下，我支持在自主生育的前提下鼓励生育。需要区分两种鼓励生育：第一种，只奖励多生，不处罚少生和不生。第二种，处罚少生和不生，这种“鼓励生育”其实是强制多生。我反对强制多生。至于第一种鼓励生育，我赞成对多生孩子的家庭减税，减轻多孩家庭的养育负担。

网友：您赞成家庭对小孩性别的主动选择吗？

何亚福：我反对性别选择的堕胎。

网友：可是性别选择的堕胎难道不是妇女的权利吗？

何亚福：强制堕胎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反对。那么，孕妇是否应该有自愿堕胎的权利？如果法律和医学认为胎儿还不具备作为人的身份，那么胎儿只能是属于孕妇身体的一部分，孕妇理应有堕胎的权利；如果法律和医学认为胎儿已具备作为人的身份，那么堕胎就等于杀人，因此孕妇不应该有堕胎的权利。至于胎儿多少个月才具备人的身份，这要看法律和医学如何认定。如果B超能鉴别出胎儿性别，那么胎儿至少有4、5个月了，已经具备人的基本特征了。